以堂堂朝廷官吏之身,兵败为贼所擒,虽然潘章败得是无话可说,可要想让他投降,难道丁点脸面都不要了?当然也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降之的。不过在当晚,张曼来见他俩,侃侃而谈,上到天象、引用谶纬,下到如今南北州郡、义军并起,给他俩指点了1番当下海内的形势后,潘章的心思活泛了。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张曼,黯淡的烛光下,潘章与楚良窃窃私语。</p>
潘章说道:“适才张公所言,确然亦是实情。我在郡府,消息还算灵通,的确是南北州郡,於今皆反乱者众。荆州南阳1带,群盗聚起;江南庐江,有王州公等,号称拥众数万;河北更是作乱者不知凡几!青、徐有樊崇、力子都诸辈,俱为大寇。我兖州亦有城头子路、刘诩、董次仲等诸部贼众。我闻之,青州平原的迟昭平、徐异卿等亦颇聚众,现在虽然还没作乱,但造反起乱,只是早晚的事了!张公得道之士,深察天象,他说谶纬有言,天已厌新,此类谶纬,我也是颇有闻之!仲信,这天下之势,还真有可能是已不在新啊!”</p>
楚良说道:“潘公,你说这些话是啥意思?难道你想要降贼?”</p>
“曹、曹大率虽然奸……、狡……,总之吧,虽然他颇多计谋,但他和别的贼寇还是有区别的啊。仲信,你当是也有已知吧?曹大率部军纪严明,并不像刘贼等部贼多行掳掠残民之举,他去年冬打下的任城,府君闻讯后不久,就派了细作去任城打探,他除了杀掉了几个强豪以外,其部对任城士民竟是秋毫无犯!那个张适,他就是任城的士人啊!其兄张定,你也许没听说过,我尝有闻,早前曾在有盐郡府为吏,甚有干练之名,他兄弟现皆从附曹大率帐下。”</p>
楚良说道:“潘公,你的心意我已知道。你不要再说了!你要降,你就降,我不降!”</p>
“仲信,你不降,你怎么办?你当曹大率还真会把你放了?你若不降,必会杀你!退1步说,就算真的把你放了,你还能去哪里?短短旬日间,你我这已是第3次败於曹大率手下!难不成你还能回昌邑郡府?可1可2,不可34。府君饶了你我两回,这第3次兵败了,府君还能再饶你?你回昌邑郡府,也是1死啊!仲信!你呀,且听我言,便与我1起降了吧!”</p>
楚良欲言又止。</p>
“仲信,你是不是有话要说?有何说话,你只管讲来呀!帐中只你我,还有何话不能入我耳?”</p>
楚良叹了口气,郁闷地说道:“潘公,我怎会不知即便曹贼肯放我走,我也已是无处可去!府君不能饶我?乐生恶死,此人之常情,我又岂愿赴死?况我臂有千斤之力,战能陷阵斩将,大好之躯,尚未得建功勋,我亦不甘死啊!奈何潘公,我与你不同,不同啊!”</p>
“你与我有何不同?”</p>
楚良说道:“唉,你我与曹贼亢父1战时,我先是刺伤了他帐下1贼将,继又纵马踏伤了他帐下另1贼将!今日你我被擒时,擒我的那两个贼兵小头领叫嚷,却原来我刺伤、纵马踏伤的那两个贼将俱是曹贼的爱将!潘公,你说,我还怎么降?只恐怕是就算降了,也难逃1死!”</p>
“仲信,原来你是担心这个。我看不会。我看曹大率是个宽厚的人。你我这已是第3次与他为敌,可你我被擒以后,曹大率却对你我没有1句恶言,3两句话后就叫给咱松了绑。莫说你我了,就连你我被俘的部曲,曹大率的部曲对他们亦是毫无虐待。……说到你我被俘的部曲,你我前两次败仗后,被曹大率擒得的俘虏,有好些不是都被曹大率放回昌邑了么?对待寻常的兵卒俘虏,曹大率尚此等厚待,何况你我?</p>
“曹大率还让你我住在了同1帐中,……你瞧这帐篷,又大又宽敞,是个好帐篷啊。今晚张公来前,曹大率的亲兵且还给你我送来了好酒好菜。仲信,曹大率若是因你伤了他的两个爱将而痛恨你的话,又怎会给你我这么好的安排?我可向你保证,你只要降,曹大率必不杀你!”</p>
楚良觉得潘章说的有道理,但伤人的毕竟是他,到底是放不下心,迟疑不定。</p>
潘章握住了他的手,说道:“仲信,你听我的!你就别多虑了!明天见到曹大率,你就跟我1起投降!你自己亦说了,你1身勇力,陷阵斩将,於你寻常事耳,曹大率如欲成就大事,对你这等勇武之士,焉会不重?设若你降后,曹大率竟如是仍不饶你,也罢!我陪你共死!”</p>
楚良下了决心,紧紧握住潘章的手,只觉潘章的手是那么的温暖,感动地说道:“好!潘公,我听你的!明天见到曹贼,我和你1并投降!”</p>
“仲信,明日再见到曹大率,不可再说‘贼’字啊!”</p>
楚良自知失言,说道:“是,是。潘公,我记住了。”</p>
已是连着两天晚上没睡好觉,按理说应该是非常困倦才对,这1夜,潘章、楚良同榻而卧,两个人却俱是毫无睡意,翻来覆去,如似烙烧饼。次早,帐外来人,系是昨晚给他俩送酒菜的那个曹幹的亲兵队率,名叫田屯者。传来了曹幹的命令,召他俩去叫。</p>
潘章、楚良到议事帐,见到曹幹,不由分说,2人下拜,同声说道:“愿降大率!”</p>
本是还打算再费些口舌,不料他俩1照面就下拜愿降,曹幹大喜,起身下到帐中,亲手把他俩扶起,拍着他俩的胳臂,笑道:“今次会战,我军斩获千余,我不喜之,唯喜得君2人!”挽着他俩的臂膀,示意帐中诸人站起,11给他俩介绍。</p>
张曼、张适两人不用再介绍。</p>
戴兰、高况、胡仁、丁狗、郭赦之等皆在帐内。</p>
介绍到胳臂仍还吊在胸前的丁狗时,曹幹笑道,“阿狗、楚君,我仍是那句话,‘不打不相识’,你俩也算老熟人了。昔日为敌,自当各为其主;於今你俩已是同僚,以后须当精诚团结。阿狗,你的武艺不如楚君,日后你可多向楚君请教;楚君,阿狗如我弟也,亦望你不吝教他。”</p>
还好楚良刺伤的是丁狗、纵马踏伤的是李顺,丁狗、李顺都不是性躁的人,曹幹当面把话说下来,丁狗心里可能还有点不乐意,但闻得曹幹这般说了,便亦就冲楚良行了1礼,说道:“楚君武艺,我所不及。往后楚君若有暇时,尚敢请楚君指教。”</p>
楚良慌忙回礼,连道“岂敢”。</p>
丁狗和楚良之间的1场梁子,至此便算揭过,——最起码面子上是已有揭过。却这要是换了被楚良打伤的是胡仁、高况,哪怕是戴兰、戴利,这梁子,只怕都不会这么容易化解。</p>
且也无需多言。</p>
只说这日,曹幹下了两道军令。</p>
第1道是有关俘虏的命令。</p>
曹幹请潘章、楚良出面,为他招纳俘虏。凡愿从投义军的俘虏,曹幹许诺,待遇和他的老部曲皆都1样;而不愿从投义军的俘虏,按照曹幹的俘虏政策,悉数给粮,放之还去。</p>
愿意从投曹幹部义军的俘虏不多,上千俘虏中,只有两3百人因为潘章、楚良的关系,留在了曹幹部的义军,其余的都不愿从投。由李铁等政委领人,给这些不愿从投的俘虏,各分发了些粮食,当天就放他们走了。这些被放走的俘虏如在梦中,都是逃出好远了,还不敢相信曹幹居然说到做到,真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?数百被放的俘虏回过神后,35成群,有的还乡去了,有的老实,本是巨野县兵的还巨野县城去,本是昌邑郡兵的则还昌邑去。</p>